初叁那棵树

初识如木,叁年如故。

【all叶】无独有偶(27)

前文走:(1)


黄少天*已经完全冷静不了了。


他心烦意乱,不断地问自己,我为什么会只为他一个人牵动情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过与他见面两三次就滋生了这样的感觉?为什么?


他得不到答案。


黄少天还在诉说着自己和叶修共同游玩的经历和地方,黄少天*的茫然失措,丝毫没被陷入回忆的他发觉。


“有一次我来H市,他带我去西湖那边玩。”黄少天描述得绘声绘色,“我一看就知道他压根就不知道那些典故,但是他也不知道在哪扯的资料,还解释得头头是道,什么南屏晚钟花港观鱼断桥残雪啊,看上去那么有文化,后来我偷偷上网一查,和百科里的内容一模一样——我为这件事笑了他好久,哈哈哈哈。”


“还有一次我去B市玩,这回他就地道多了,一看就知道是本地人,什么景点特产他都如数家珍,带着我胡吃海喝,还一大早拽我去看升旗。当时在夏天,B市却不热,我们看了日出和升旗,那叫一个壮观。不过参观那些人文景点的时候,他的底蕴就让我想不到了…”黄少天一聊起和叶修的事,滔滔不绝,眼睛发亮,“那些革命先烈,开国元勋的故事啊,他真的随口就来,想都不用想的那种,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们家是红色家族,他从小就被他爸在耳边念这些东西……”


他说得流畅而不假思索,仿佛与叶修相处的片段细节已经深深植根进心脏,他乐意见它顺着血脉攀延而上,再也挣脱不开。


黄少天*听得很认真,他看见黄少天说着说着就开始笑,露出一颗不明显的小虎牙,白生生的。


真好啊。


黄少天*忽然就想到了那篇汤显祖的《牡丹亭》,那时候他在上小学,老师上课给他们念,念着念着忽然泪流满面。台下的学生一句都听不懂,面面相觑时,只看到那位年轻的女老师抖着肩,好似这世间最重的,最轻的东西,全都背负在了她身上。


她将脸埋进掌心,断断续续地一遍一遍讲解起那时无人能懂的题记,而黄少天*呆呆地坐在台下,后来长大了,老师的容貌记不清,到底是几年级记不清,身边同学的名字记不清,偏偏只记住了一句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往而深。


“我们一起去瑞士滑雪,第六赛季,冬天过年的时候,恰巧我爸带着我妈去国外玩,他又一直都是孤家寡人,然后我就订了机票,扯着他去玩。”黄少天的神色很柔软,带着说不清的眷念,“老叶一直都是个寡淡的性子,学不会真诚,任谁如何用心去捂好像都还是不置可否,不咸不淡的,看着让人恨得牙痒痒,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拉他去滑雪,他看上去并不太乐意,最后还是跟着去了,后来我们住在雪山下的小木屋里,寡居的老太太一个人守在那,叶修没说什么,却每天晚上都坐在那里陪老太太聊天。”黄少天说,“他们俩语言不通,叶修就拿纸画画和老太太交流,老太太年迈了,可能很多时候反应都很迟钝,但是叶修没有一点不耐烦,一笔一画地写着,努力辨认着老太太想表达的东西。”


他眼中冬日的炉火噼里啪啦得燃烧,映雪如霞,在壁炉里摇曳着跳跃,逐渐逐渐,就落进了认真地伏在桌上写字,不时咬一咬笔头的叶修眼里。真是个坏习惯啊,黄少天想,那笔多脏啊,可是叶修眼里微绽的光芒,又那么干净。可能老太太也是那么想的吧,那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颊上,没有一丝刻薄或责备,只带着和蔼的笑容,苍颜白发,安详地靠在木质老旧摇椅上,膝上一条绒毯,滚着她正在织的毛线团。


他们无法沟通,可是依旧在交流。


黄少天好像忽然就懂了,为什么他就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地喜欢上一个人。


这并不是所谓的多巴胺作祟,也不是巧妙而定格的审美观决定,认识叶修之前,他也是一个懵懵懂懂,只把情爱当作电视里不着四六的海誓山盟或是宿舍里那群男生胡乱点评着的所谓“创造人类的原始运动”。可遇到叶修之后,他才发现,这种喜欢,无关情与欲,不可自拔太过理想化,而柏拉图式恋爱在他心里也并非至高无上。


黄少天所想的,不过是某一天,某一个地方,或许他们是吵架过后,或许他们是看完一场电影过后,或许他们正在吃饭,或许他们还在冷战,但他和叶修依旧肩并肩地站着,稍稍转一下视角里的世界,就可以望见对方的轮廓。


可他们还在一起,相遇就能发酵苦痛,酸甜苦辣,柴米油盐,这些通通都要经历的。黄少天原先渴盼一场从头和睦到尾,没有半分不愉快的梦幻爱情,但他现在已然又有了新的了悟。


若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处在柔软的甜蜜之中,那么不是对方为你忍让过多,就是你尽力地维持着空中楼阁一样的假象。


所有人都有棱有角,靠得太近,难免会有受伤。只是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呢?所谓爱情,所谓恋人,不是小心翼翼地为对方掰断一身荆棘,磨得圆滑,而是他们慢慢地敞开包裹的柔软,一点一点,避开满身尖刺,然后拥吻。


过程的鲜血淋漓,会让他们学会坦诚。


黄少天期待的,无非就是和叶修历经所有世事,然后某日也可以面对面坐着,微笑地看着可能已经无法唇齿清晰表达出自己意思的对方,发现原来已经过了一辈子。


黄少天和叶修的一辈子。


他想要的一辈子。


所以他不急于去求一个答案,哪怕他会像个正常的暗恋人的小男生一样吃醋,懊恼,哪怕他偶尔也会发脾气,会有忐忑不安,会灰心。但他想,若是说他对叶修的感情是怎样,那就是最简单的那种,从前的爱情。


从前的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太短,只够爱一个人。


除去浮夸的外表,除去热烈的装饰,黄少天在那一刻看到的叶修,就像是和他一起相伴变老的叶修。


有多好。


“走的时候,老太太给他织了条围巾,红色的,”黄少天从自己的思绪里猛然惊醒,接着掠过自己的心事,简单叙述道,“他一直戴到现在,每年冬天,都没换过。”


叶修多矛盾啊。


他十年荣耀,斗神之名不曾褪色,然而却像是活在了过去,不曾在意日新月异变化的世界,依旧是一张账号卡,一台电脑,就如鱼得水。他把自己的工资给了那些荣耀一开始的清苦玩家,自己住在杂货间里,满不在乎;他知道黄少天不喜欢吃香菜,偶尔去G市一起吃饭时,会娴熟地招呼一句“不放香菜”;他可以耐心地坐在饭桌旁三四个小时,和一个无法言语交流的老太太,无声地进行着谈话。


可他自己对自己不曾在意,却会为了苏沐橙发火,神色冷冽;他能细心地记住黄少天那些小习惯,却从来不特意表现,就像这些事情稀松平常;他可以拿出满腔细致和陌生的老太太在纸上交流,却无法容忍抽出一分钟来接受那些华而不实的奉承。


于是等稚嫩的被他庇护的小姑娘变得坚强乐观,等他轻描淡写又一次登顶王座,等瑞士的雪在日出的朝霞下散发着玫瑰金的光泽,等老太太膝上的毛线球织成了那条一开始就打算送给叶修的围巾,黄少天也终于发现,自己这一生,也终于有了另一个意义上,可盼可念,想晨钟暮鼓,安之若素的那个人。


“以后的故事大概还未完待续,”黄少天结束了这段故事的叙述,“但现在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太过隐秘的细节,他也不想多费口舌去描述,留在自己心底珍藏,就已然刚刚好。


现在的故事好像已经结尾,但以后的故事,依旧没有结束。


他们可以每天一起打荣耀,黄少天会去学做饭,然后可以轮着洗碗,可以一起手牵手去超市买东西,可以捧着一桶爆米花在电影院的角落里接吻,可以接着每年的初雪,共同等待辞旧迎新的那一刻。


如此多的可能和期待,刻在黄少天眉目里,成了一幅经墨色渲染万分繁华的古旧画卷。他掩藏得实在浅显,黄少天*看着那浮动的欢喜,一时间哑然,再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了,这些都不是他该知道的。而且,知道了又有什么作用呢?难道他会真心实意地送上祝福吗?


好像是做不到的。


黄少天*诚实地给了自己答案。


他审视着自己矛盾的内心,恍然发觉,追溯到最起初的地方,他也许只是好奇于黄少天那片真心赠予的人,后来有的接触,不过是寥寥几面和黄少天不够详尽的描述。


可他和叶修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他那么熟悉地,那么想当然地,就可以勾勒出黄少天口里的叶修,浅浅几笔,但浓墨重彩。


黄少天*看着黄少天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忽然就笑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起点不在一个跑道上又怎样,他不正是那种,冷静地等待机会,然后反超的人吗?


叶修并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在一起,而哪怕晚认识了几十年,喜欢和爱,从来不分先来后到。黄少天想要守住他的宝物,可他现在,不想要黄少天守住。


黄少天*陡然察觉到,自己的喜欢,没有丝毫的争抢性质,不是小孩子的占有欲作祟,更不是瞧不得黄少天比他多一层的沉淀,没有任何属于扭曲的,阴暗的想法掺杂,他只是自然而然,顺水推舟,把一个不属于他世界的陌生人,好奇中重视,最后把他装进了自己心中的那叶孤舟。


于是黄少天*大方坦荡地抬起脸,看着黄少天:“以后要是你们回去了,你肯定不会介意叶修在跟你共度余生之前会有的感情经历吧?”


黄少天一愣,还没从这话里琢磨出什么意思来,就看见黄少天*露出一个朝气蓬勃的,和他往常有点不一样的笑容出来,语气非常轻快地说:“反正这个世界他也要暂时待着,那现在,我就不客气了。总之,你做过的事,也没说我不可能去做,你没追到的人——”


黄少天*退后两步,勾起手上的牛仔帽转了两圈,笑容越发灿烂:“我要是追到了,话先放在这,我已经给你提醒了,你可别说我在背地里使小动作,我这是堂堂正正跟你竞争,反对无效。”


TBC





*

开始了。

久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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