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叶］温故知心 Ⅴ·7-初叁那棵树

后来运动会就真的拿了第一。

叶老师怀里还抱着那个漂亮奖状，非常严肃地对全班同学说：“那这样的话，我们文艺汇演就只拿个第二好了，总要给别人留条活路。”

学习第一，运动第一，做商店是第一，教课的老师也第一受欢迎，真的不给人留活路。五二九班的同学走在学校里都带着股骄傲的意味，腰杆挺得是笔直的，看起来和别人不太一样，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洋（里）（洋）气。

台下的同学都笑得很开心，牙齿露出来，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充斥着无比欢乐的气息。顾宁笙看见窗外投射到叶修脸颊上浅浅的微光，盛满了他整个酒窝。

这个老师从来都是这样，不动声色的，滴水穿石的，就如这次，他玩笑般的言语背后，是对她的鼓励和安慰，他想告诉她，尽力就好，不用自责。

顾宁笙感觉到眼眶有点发热，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令她猛地大声地喊了出来：“文艺汇演一定是第一！不能给他们留活路！”

全班静了片刻，忽然又都笑了起来，笑得更大声更灿烂，顾宁笙却不像平时一样羞恼得红了脸，而是大力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双眸熠熠生辉。

叶修有些惊讶，但随即就看着顾宁笙笑了，好像在说，行啊，我拭目以待。

之后休整了一段时间，文艺汇演的排练如火如荼地开始进行。

因为放学他们自发排练的缘故，很多人晚上都要学习到很晚。数学课上叶修看见好多人眼睛下都挂着黑眼圈，于是竖起食指摇了摇，“既然说好不留活路那就要彻底不留活路，这次期末也要考第一啊。”

这句话固然是提醒，但却没有别的意思。他不是觉得这群孩子在文艺汇演上那么用心不行，只是觉得他们也太辛苦了，又从来不偷懒，坚持学习排练两不耽搁的后果就是精神恹恹，毕竟是自己带过的唯一一批学生，叶修看着，有点心疼。

“所以，现在睡觉。”于是他接着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句，对着台下一瞬间目瞪口呆的学生们说，“反正进度也快了别的班几节，你们先睡觉，一个个都跟大熊猫似的，我可不想逛动物园。”

罗辑揉了揉眼睛，放下眼镜听着叶修的话趴在桌上睡觉时，感觉血液的流动又快了一个节奏。这些天来又要学习又要排练的疲倦全都随着窗外吹来的清风烟消云散，他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叶修在对他笑。

这就是叶修。

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叶修。

他最喜欢的，最崇拜的，最爱戴的叶修。

下课后，办公室里苏沐橙喝了整整一杯水，这才嗔怪地看了眼叶修：“刚刚校长来巡查，我扯着他讲了一节课的话，再不下课，我真的就只能夸他今天衣服好看了……要是被他看见你们全班都在睡觉，你就等着被揪去骂吧。你也太乱来了吧…”

“这不是还有你嘛。”叶修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待看见苏沐橙眼睛一瞪明显不依不挠的样子，连忙把教案放在桌上，转头严肃地说道，“这样，我觉得这是件大事，为了感谢你保住了我这个月的奖金，我待会请你吃冰糖葫芦。”

“你哄小孩呢？”苏沐橙都快被气笑了，但之后又轻哼一句，“算了，冰糖葫芦就冰糖葫芦。”

说起来叶修只是觉得既然顾宁笙都说了要拿第一，既然全班同学都响应了这个活动，那么他们就一定可以成功。不是不甚在意，不是随波逐流，只是相处一年多，叶修已经足够信任他们。

大概就是那种“自家孩子就是最棒”的感觉。就像他当年，如此认真地说出了所有人都不相信的话——

“兴欣会是冠军。”

文艺汇演在元旦前夕，今年的冬天却并没有凛然入骨的寒意，算是天公作美。叶修坐在席位上打了个呵欠，身子都缩在一起的样子像要冬眠了一样。

“诶，你怎么不去看看你们班那群崽子啊？”魏琛乜眼看着叶修那副没骨头的样子，问道。

“他们不让我去看。”叶修也有点无奈，眼睛里有朦胧的雾气，但又像并不怎么在意，“我到现在连节目是什么都不知道。”

“啧啧啧，”魏琛把叶修从上往下看了一遍，非常不留情地嘲笑道，“被嫌弃了吧？”

叶修沉默了一会，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喷了回去：“我觉得他们是看在你是孤寡老人无人送温暖的份上，让我来意思意思地陪你看一下节目。”

魏琛顿时一脸吃了屎般的表情，几乎是扭曲地对叶修说：“滚滚滚！老夫不要你陪！”

叶修作肃穆状：“没看到汇演都开始了吗？瞎嚷嚷什么啊你，素质呢？”

魏琛再次气得想吐血。

“……接下来有请五二九班，为我们带来《party night》。”之前表演的节目都可圈可点，叶修和魏琛也不再说话，认真地看了起来。而这次，随着报幕的声音传来，叶修和旁边五二九班的任教老师们精神纷纷一振，有些疲倦的心神顿时又集中了起来。

只见幕帷拉开，舞台上有两个主要道具。左边是一本立起的足有一人多高的书本，翻开的那页正面对着观众，上面画着一个小木屋和一群木偶人。舞台最右边是一个箱子，盖着一层绒布。一个小姑娘坐在上面读童话书，穿着睡衣，样子可爱乖巧，腿一摆一摆的，嘴巴也一张一合。

台下有些喧哗，不知道这是什么布置。

舞台上的录音放了出来，原来是她读的那本童话里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森林里有着一群木偶人…”

这时，舞台最左边那本书上画了木偶的那一页忽然在被大力破开，应该是有个人将它从后面撕开了。而那个被撕开的大缝里，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那些人动作机械，手脚运动得很奇怪，穿着木偶的服装，像木偶走路一样从那面被破开的书页里走到舞台正中央，好像是活生生地从书里来到了现实。

一片惊呼骤起，叶修只认出领头的那四个木偶人分别是莫凡，方锐，包荣兴，还有安文逸。

音乐忽起。

本来还僵硬着的木偶人像是瞬间有了灵魂，活了一样地舞动起来，动作优美流畅，再加上灯光下俊秀的脸颊，顿时又引起一片尖叫。他们身后忽然有一群穿着绿裙的人捧着花环和卡纸草堆来到他们身后，一上一下地晃动着娇嫩的花蕊，像是随着木偶人舞蹈。

跳得很好，真的很好。

叶修静静地看着他们，感觉那舞动都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和自信，散发着让人无法想象的魅力。

音乐结尾，木偶人忽然静止，又一个个动作机械地迈步，从那页破损的书页里钻了进去，归于沉寂。舞台右边的小女孩忽然又有了动作，她将手上的童话书再翻了一页，而最左边那本巨大的书也被人从后面控制着翻了一页。这次出现的新一页上，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公主，只是有一个身着红裙，一个身着白裙。

舞台的录音又开始了：“在遥远的镜子国度里，有着两个美丽的公主，她们都想打破镜子，找到彼此…”

那页书页再次被破开，两个漂亮女孩顺着那个大缝，提着裙角，旋转着跳来，裙摆如花朵绽放。

控制着道具的人将一个巨大的镜框迅速送上舞台中央。

短发公主一身露肩红裙烈烈似火，额间一点花钿令她美丽绝伦，她站在镜子一端试探性地触碰着对面。长发公主穿着束腰的雪白衣裙，头戴一顶雪花皇冠，乌发如墨，清丽秀美，站在镜子的另一段将手握上红衣公主的手。

她们将对方轻扯来，又互相向后退缩着，最后舞台的录音上一个清晰的破碎声，分明没有镜面的镜框却好像有一扇镜子悄然破碎，白衣公主被拉入了红衣公主的世界，翩翩起舞。

是唐柔和顾宁笙。

舞台两旁忽然起了白雾，应该是五二九班自己买的干冰。观众都对这些强大的道具麻木了，只尖叫着想知道还有没有更多惊喜。

叶修不免也有些期待。

两个公主像木偶人一样退场后，故事书翻到了第三页，舞台的录音也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听说住在童话书里的所有人会将相信他们的人带入一场狂欢，并将自己最珍视的花朵送给他们最爱的人。”

小女孩这时喃喃自语：“真好啊，我也想去森林里狂欢一场…”

然后下一秒，小女孩坐着的柜子后方绒布从中间被拉开，一双手从那中间伸出，将她抱进了柜子，只留下小女孩的尖叫。

下一刻，最左边的故事书页被破开，小女孩被一双手送了出来。

从最左到最右，叶修当然看出来那是两个不同的人，但台下的尖叫已经要把舞台顶给掀翻了，只觉得这真是神奇。

小女孩茫然地在舞台上左顾右盼，而这时，木偶人，草丛里的人，两个公主，还有在旁边扮演月亮星星手拿一盏星月灯的四个人都从那书页里一个接一个地钻了出来，开始随着响起的音乐起舞。

他们跳得热烈，而一开始还茫然无措的小女孩也不由自主随着他们舞动起来。

音乐快要结尾的最后，他们绕成了一个圈，一个个来到了舞台后的草丛上，采下上面的花朵。第一个绕到舞台最前方的方锐抛了个飞吻，然后将花朵向舞台前一丢，准确无误地落入叶修下意识张开的掌心。然后下一个，包荣兴也兴高采烈地跳了过来，又是一朵花被他一扔，也落入了叶修掌心。第三个是莫凡，他沉默着，低头嗅了嗅花后，好像笑了，将花轻飘飘地一扔，就成功落入叶修手心。

这下所有人都可以看出，这并不是巧合了。他们也同样可以看出，要在并不近的距离内准确地将花扔入一个人手心，绝对不是运气，这需要练习。

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所有人都把花扔入了叶修怀里，最后他几乎抱不下，怀里红的黄的粉的白的，花团锦簇，美不胜收，挤挤攘攘的一堆，好像要把整个即将到来的春天，全部送给叶修。

“唉，我一朵都没有呢。”苏沐橙假装不满地叹口气，揶揄着笑眯眯对叶修说，“叶老师真受欢迎。”

叶修哭笑不得，但最后，还是把怀里那捧花紧了紧，又紧了紧。

无可厚非，毫无争议的第一名。

元旦汇演结束的十几天后，期末考试很快就到了。在发寒假作业做总结的那天，叶修说：“很好，你们真的没给别的班留活路。”

“哪里哪里，叶老师教得好。”下面的同学居然异口同声地整齐说道。

天很蓝，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的一束阳光，懒懒散散地照射在叶修插在办公室的那捧花上，知道那是假花，但他舍不得扔，索性像模像样地花了些时间研究一下插花的技巧，还真琢磨出了怎么插花才好看。插好花后，他在那水晶花瓶里灌了点水，让那束花看起来生机勃勃，繁花似锦点缀在桌角。

——要把最珍视的花朵，送给最爱的人啊。

*

最近沉迷学习，不可自拔。

发现学习真的可以上瘾哦，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