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叁那棵树

初识如木,叁年如故。

【all叶】无独有偶(59)

前文走:(1)


房间内,喻文州正在敲打键盘。


他看见眼前的人正背对着他擦头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指尖停留在毛巾上,发梢落下水珠润入地毯,洇开一抹深色。他揉了揉太阳穴,善意地提醒道:“你今天出神了很多次,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喻文州*转过身:“为什么唯独是叶修和苏沐秋?”


喻文州敲打键盘的手一顿,有些惊讶:“什么?”


他问得前言不搭后语,突兀而出的话像是某枝冒出围墙的新叶,盘虬而生,冲破某种未知的禁锢。


喻文州*看着喻文州的眼睛:“只有叶修和苏沐秋。”他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像是怕人听不清晰,又重复一遍:“只有他们。”


这两个荒诞仿佛镜面倒影的世界,唯一的变量,是叶修和苏沐秋。


喻文州也沉静地望向对面的自己,望进那双瞳孔颜色略浅的眼眸中,仿佛在判断着什么。


曾经有人说过,心动源于好奇,憧憬是热恋的催化剂。


——那么你呢?


好奇才忍不住去探询,得知不到答案才会茫然,茫然时却忍不住回头,驻足凝望,看着不属于世界的星擦亮了黑夜一角。


心跳像是变奏曲,优雅的华尔兹热烈旋转,变成一曲探戈,拉扯着将世界之核剥丝抽茧,还原它本该有的样子——就像我喜欢他,而你,终究也会喜欢他。


喻文州将电脑合起放到一边,口吻温和:“你不是已经猜到一点了吗?关于叶领队知道真相的这件事。”


他们谁都不知道的真相。被莫名其妙卷进时间洪流,顺理成章见证另一个自己的一切,明明应该为没有归属感而彷徨不安,但这种情绪荡然无存。仿佛被屏蔽了这种恐惧无法离开的感官,又或者,事件的起源者明明白白地知道归期将至。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喻文州*好像笑了:“的确,我只是比较好奇,为什么你不在意。”


他们称这种情绪为探求。他们都是这样执着的人,不骄不躁,不紧不慢,往自己认定的方向走去,不曾停留,也没有一骑绝尘。如果这是一场持久战,他没有天赋也没有锐意,凭借的只是一直一直往前走的韧性——甚至有些拔俗的顽固。


他以为他们都是这样的,他以为他们没有什么不同。但喻文州的选择却是停下步伐,驻足在一丛新叶前,目光柔和,只是看着而已。


只是看着而已。


喻文州没有思考太久:“你知道这个世界有那种天才吧。”


那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在他还被训练营的同期生们嘲笑冷待时,就已经大放异彩,夺目到不可思议的天才。喻文州平日里很少关注这种事,他清楚自己也有未能免俗的人之恶欲,但嫉妒或是愤恨毫无作用,不如不去关注。


这么多年的平和如水,不过是千锤百炼,学会了漠然以待。


他从来是个很心狠的人,对自己尤其是这样。


那喻文州第一次见叶修——或者说是“叶秋”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呢?


他后来想了想,些许未曾道明的期待像是水中沉浮的绿藻,会被细碎浪花冲入河底沙砾,也会因为一点青阳而肆意生长。那时还是蓝雨队长的魏琛扯着嗓子说“叶秋你个没下限的”,而那个戴了顶帽子的少年似乎隐隐笑了声,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键盘上,口吻随意又散漫:“技不如人丢脸了,还怪我?”


他抬起帽檐,与对面正一动不动望着自己的喻文州正正对上。


眉眼清隽,轮廓分明,一双极黑的眼眸,像是某种纯度颇高的晶体。既没有想象中大神的高高在上,也没有刻意表现的平易近人,就这么坐着,疏淡地扫来一眼,仿佛置身于云端。


一向思维缜密的喻文州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叶秋不愿意露面。


……但是长成这样,为什么不愿意露面?


他的憧憬来源于此。


那个无所不能的斗神,他也许穷极一生都无法追上的强大存在,成为他藏在心底无人问询的英雄梦。他记得在训练营1V1打败魏队长那次,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连一向被视作蓝雨未来之星的黄少天。


后来鼓励与夸奖纷至沓来,他受到的待遇越来越好,后来经历了很多事,他逐渐成为蓝雨备受爱戴的新任队长,可是他还是时不时想起当年训练营里的那一幕。魏琛拍着叶秋的肩膀为他介绍黄少天——“这小兔崽子就是我们蓝雨为打爆你这个混蛋准备的秘密武器”,然后叶秋平平淡淡地“哦”了一声,看起来并不在意。


他被魏琛赶下电脑,百无聊赖的时候走下来看他们训练,站在他身边时,语气还混杂着一些不确定的疑惑:“Yu文州?”


魏琛嘲笑他:“没文化,念第四声啊。”


叶秋转过头,置若罔闻:“黄shao天?你们蓝雨起名字挺有一套的。”


训练营响起善意的笑容,一向骄傲到像只小狮子的黄少天都不自觉望向叶修,说是敌意,脸颊上慢慢浮现的绯红却出卖了他。


喻文州哑然失笑,片刻后也无法克制地,连同所有人一起,看向叶秋。


那是那时候唯一一个,看向他和黄少天,对待黄少天和对待他,根本没什么差别的人。


喻文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时常想起这件年代久远的小事,甚至午夜梦回,又望进那双漆色的澄亮黑眸。


他们蓝雨的队员曾经说队长清心寡欲,好像没为什么事着过急,也没有什么事难得住他。他仿佛只要不疾不徐地往前走,按部就班,就能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东西。


是这样吗?


在世界的另一面,喻文州微笑着对喻文州*揭开答案:“这世界上还有很多我即使努力也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我想成为叶修;又比如,我不想喜欢叶修;再比如,我要怎么不在意他。


这是个无解命题,像是乌托邦或是海市蜃楼,不可触,不可思,让他被迫停步,觉得远远看着就好。不是不想,只是他确切地知道,在某些事情上,他以叶修为起点,最终回到的终点,也一定以叶修为中心。


喻文州*也笑了:“你不是不在意。”


“如果这一切以叶修的意志为转移,”喻文州没有否认,看着喻文州*,坦然承认,“那我愿意也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是他胸前三寸的明月光,是从不在意头衔与名誉,总爱自作主张的天才;是从来不恃才傲物,分明天资卓绝却正视每一分努力,唯胜利目标的荣耀第一人;是将温柔雕琢成刀锋,细心打磨原石却被驱逐的嘉世队长;是纯粹地爱了荣耀十年,也许还会再爱十年的斗神;还是如以前一样,无论是云端还是尘泥,都耐心低调的兴欣队长。


我怎么可能在明知道你隐瞒是有原因的基础上刨根问底。


我怎么可能相信你不难过……又怎么可能看着你难过,还去雪上加霜。


喻文州*忽然露出一抹苦笑:“我后悔了。”沉默片刻,喟叹般重复一遍:“我后悔了。”


早知如此,他不应该去深究。


到底是为了满足求知欲还是如他这种人本质便有的趋光性,喻文州*根本答不上来。他以前从不知道自己是个这样喜欢自欺欺人的人,但面对叶修这件事上,他自认为冷静,其实已经方寸大乱。


猝不及防出现的人,也许下一秒就要风过无踪。


他不甘、不愿、不理解,才迫不及待要找一个释怀的理由,莽撞地冲到那个人面前,希冀推开他密闭的心门。哪怕是无意间触碰到叶修无意多说的伤口,哪怕是趁人之危。


可他还是失败了。不仅失败,还陷入了这个宿命般的漩涡。


“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喻文州说,“我不问,你可以去问——但我想,现在你也不打算去问了。”


心脏仿佛被撞了一下,霎那间,黑白的世界如同褪去了禁制,天光大亮,色泽鲜妍,数着他低垂的睫毛时仿佛听到花开的声音。咕嘟咕嘟的气泡往上冒,将想说的话撞得七零八落,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原来这叫怦然心动。


喻文州以为自己憧憬日久生情与相濡以沫,然而命运作祟,恰好让他一眼就看见了叶修;喻文州*以为自己是个袖手旁观的局外人,哪知心神不宁,早已自落深渊。


喜欢是种什么样的情绪?


是他仿佛不袒护、不庇佑、不在意,却在记者面前说:“如果文州手速没问题,那联盟还有我们什么事?”


是某天接到对方一句要求帮助的话,理所当然地应下,理所当然地忙到半夜,将那支战队的资料发了过去。


这样细碎的情节贯穿始终,在另一个世界对着另一个自己的叙述中,裹挟了微光,如游鱼沉入心河。


“最后一个问题,”喻文州*问,“为什么是我们?”


以苏沐秋和叶修为唯一变量的两个蓝本世界,阴差阳错地碰撞融合,最后殊途同归——你变成了我,我成为了你。


为什么我们注定分别,还要喜欢即将远行的人。


这真像是世界开的一个巨大玩笑,又像是注定被玩弄于股掌之间,逃脱不开也无法解答。这样的惶惑令他感觉无能为力,毕竟就像喻文州说的那样,他有许多努力也无法做到的事情:比如不喜欢叶修;比如留下叶修;比如我要怎么样,才能和你达成Happy Ending。


喻文州静静地看着他:“因为无论哪个世界,都不会有例外。”


无论时间长短与先来后到,无论跨越时间或是无视空间,就像是被证明确切的万有引力,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然后心动。


TBC






收尾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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