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叁那棵树

初识如木,叁年如故。

【all叶】最佳炉鼎 05



大修旧文,即日起日更至完结。非主流武林背景,苏遍天下修罗场。


-拾贰-


叶修和孙哲平在百花谷里住了一月有余。


叶修每过两天去看一次孙哲平,偶尔帮张佳乐做一些采药之类的简单活计,因此这月的十五他以修炼为由在竹屋里闷了一天,没人怀疑也无人打扰,安然度过。


经过一个月的修养,孙哲平身上的伤势已全然痊愈,手伤也稳定了下来,只是还是使不上力气。


今日是入秋以来难得的晴天,连天不散的厚重云雾终于承受不住一捧一捧下绽的阳光,无可奈何地被一场大雨打散。雨过天晴之后,天空上郁郁的蟹壳青都转为了明亮的橙红,透着喜人的暖意。


第二日恰好是他们定好出发去漠北寻找回春手的日子,又是晴天,几人心情颇好,连整理行装都利落了些,只待今晚好好休憩一番,就驾车离开百花谷。


午膳时的菜肴格外丰盛,被迫吃了一个月清粥小菜的孙哲平终于见了荤腥,吃相便粗犷了些,只吃肉不说,还连添三碗饭。经过扫荡的饭桌堪称一片狼藉,张佳乐嫌弃得不行,说他像个“饿牢里放出的土匪”,两人于是吵了起来,险些在餐桌上就开始干架。


“你是不是皮痒了?”孙哲平面容不善,“我现在伤好了,可不怕你那些娘里娘气的鲜花。”


“可别就说说吧,”张佳乐反唇相讥,“小心你自己到时候满脸开花。”


叶修看着他们和喻文州黄少天完全不同的相处模式,觉得颇为有趣,也不劝架,端着碗边吃饭边看戏。


“繁花七杀在江湖上颇负盛名,”饭后收拾碗碟时,叶修忍不住问,“究竟是什么样子?”


“既然闲来无事,”张佳乐顿了顿,笑着看叶修,“待会我们比划比划,我亲手演示给你看?”


“行啊!”这段时间都在自己闷头修炼的叶修一听能跟人喂招切磋,马上答应了下来,“听闻繁花七杀出世以来无人能破,我一直都想见识。”


“这个传言倒是夸大其词了。无人能破说不上,只是能破的人我还没遇上而已,”张佳乐轻描淡写道,接着又冲叶修比起一根手指,“怎么样,想挑战一下吗?不如我们打个赌?”


“你若破了我繁花七杀,我便送个心愿给你,倘若你破不了的话——”张佳乐倏尔对着叶修笑了,唇红齿白的俊俏面容上是浅浅的戏谑和深藏其中的温和,“以后就唤我声哥,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啊,”叶修全然不惧地应下赌约,和张佳乐击掌为誓,“成交!”


接近傍晚的时候,晚霞还未烧遍整片天空,澄澈的碧蓝固执地盘桓在某个角落。孙哲平倚着门,半支着眼看这场并不正式的切磋。


“繁花七杀讲究先发制人,”张佳乐手一扬,柔和的内劲从他身上褪去了伪装,逐渐展露出些峥嵘来,“看好了。”


他脚下步伐交错,如棋局又似星司,叶修眼前一花,便见无数的翠绿竹叶向自己飞来。那柔软娇嫩的叶片在此刻却如同最锋锐的利刃,可杀人于无形之间。张佳乐的手如同变戏法般动作着,没有武器,内力藏物便是他的第一招——


“青竹风”。


叶修并未有任何退却之意,四面八方都是叶片,他便扬起刚刚捡的竹枝画了一方完美弧度。他衣袂纷飞,动作却行云流水,看似慢而无力,偏偏如此悠然地将内蕴内力的叶片散去锋芒,落了一地翠色。


第一招,破。


张佳乐手腕一转,动作再改。只见七把不知从哪来的玄铁薄刃倏而他周身连成一朵睡莲模样,用内力逼出薄刃后,张佳乐手指一挑,双手宛如作画般轻巧舞动,旋出七朵幽香清荷。


亭亭娇莲包裹着利刃如风般直指叶修全身死穴,速度太快,角度也刁钻毒辣,自张佳乐成名以来,几乎无人能毫发无损过这第二招——


“娇莲叹”。


叶修脚尖一点,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仰去,竹枝如一捧清风一瞬划开三柄利刃,靴底向上一踏,猛然凌空。他身子轻巧一翻,那两柄原对准他灵台的利刃被蹬入两侧树木,齐根没入。叶修将竹枝掷出,正中对准他左腰侧的那柄利刃,竹与刃双双跌落。


最后一柄朝向咽喉。他身子一旋,落下地时,也不知怎的竟已将利刃叼在嘴里,那莲半含羞似地掩住叶修被劲风擦伤的嘴角,他看上去依旧游刃有余,如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郎,当歌纵马而过。


第二招,破。


张佳乐没有丝毫停顿,动作再变。他一手轻抚袖间,霎那间繁花落英自他身而散,桃夭灼灼,顺着既定的轨迹向叶修飘去。这花不似青竹那般尽是同一力道,它柔软而易变,向叶修拂去时,千变万化,经人粗暴对待反而会锋锐无匹,用的是传说中“借力打力”这一原理。


仿佛无害少女,让人身处缠丝梦境般,深陷其中,满目尽是不尽桃花。桃花依旧笑春风,说的就是繁花七杀第三招——


“桃花笑”。


叶修只轻飘飘地退后一步,接着扬起衣袍,左手指尖在空中一画,他面前逼近的桃花便有如被他指挥的舞者,柔软地划出半圈弧度。他右手加入,双手并动,优美地在空中画着看不清的线,那桃花居然就乖顺地在他周身绕成了一阵风,成为一圆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舞动着。


叶修站在桃花中央,双手倏尔一扬一放,那桃花就听他的话悠然落地。叶修拂去肩头落下的唯一一瓣桃花,终于寻了空,在地上捡起了自己的那根竹枝。


第三招,破。


张佳乐的眸子微微一合,闭目之后再运转一周内力,出手的一圈娇艳花朵,原是秋海棠。这海棠完全没了前三招柔里藏针的气势,懒懒散散地落下满天花雨,向叶修以缓慢飘去。海棠在空中竟如散沙般落开,花瓣散落,花瓣继而顺着脉络分离,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叶修分明看见,有的花瓣下暗藏极小的利刃。海棠秾丽的色彩掩去了不起眼的利刃,这纷纷扬扬漫天花,教人看不清哪朵以下有刃,确是真正的乱花渐欲迷人眼。海棠卧春,慵懒之间,其实有躲不过的危机,秋海棠如此,卧着杀机而来,这是繁花七杀第四招——


“海棠卧”。


叶修深吸一口气,接着脚踏海棠花瓣,施展着无双“不沾衣”轻功,悄然凌空落于所有海棠之上。他单掌猛然向下一压,果不其然,经由劲气压抑的海棠毫不示弱,猛然翻过向空中反弹而来。当然,叶修要的可不是这一击就打碎,他要的不过是——看见海棠所卧利刃的机会。


那海棠翻空之后,银光尽数落于叶修眼中,叶修唇角一翘,身子若游龙穿梭于凌空利刃之间,竹枝过处一片狼藉,转瞬间他安然落地,竹枝下,已是落地银刃,失去利刃,飘飘拂过的海棠花瓣,已无任何威胁。


第四招,破。


孙哲平的神色染上错愕,张佳乐却没有过多反应,喂招之中,他向来心无旁骛。


他手掌一动,还未见招数出,就已闻幽香浮动。雍容华贵的洛阳牡丹千金一枝,如今在他手上随风摇曳着的,足足有七朵。张佳乐轻声一句“去”,那牡丹便优雅地飞旋至空中,花瓣滑落开来,呈包围之势向叶修冲去。


叶修刚嗅得一阵幽香,岂料内力就沸腾起来,居然有被化去的感觉。他转瞬明白,张佳乐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到了至臻化境的地步,可借由这牡丹化阵,容人功力于无形之中。这便是繁花七杀中看似无害的第五招——


“牡丹醉”。


叶修心中的惊讶只持续了不到半秒,便烟消云散。他凝望牡丹飞来的弧度,继而随着那弧度飞走起来。无论是脚踏轻功,还是竹枝轻挑;无论是内功流转,还是外劲气势,他皆顺着牡丹的弧度而动,如融入了对手杀招中的一部分,让人摸不清他身处何方。而并无灵智的牡丹就这样生生化去了杀意,落地零落。


第五招,破。


能坚持完张佳乐繁花七杀第五招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而叶修那轻松自若的反应,更是头一个。孙哲平深深地看了叶修一眼,心头有满腔疑问都无法宣之于口,只敛下眉目自己思量。


张佳乐五指合拢,猛然一张开时,他手心里已有一阵极浓的雾气向叶修冲去,待离得近了,才看见那是一根根细如牛毛的小针,起码有上万之数。


小针一起飞来时,毫无空隙可以逃离。针尖锋利至极,针尾却是一瓣幽兰,散发着一股极清极冷的香气,如半夜美人垂泪,因此这第六招叫——


“幽兰泣”。


叶修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中娇嫩欲滴的竹枝,竟是要强行破招的意思。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竹枝几乎在面前兜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圆盾,一片片针散落在地,而他那竹枝越舞越快,动作几乎让人看不清,只听得见清脆的金铁碰撞声。


最终风声停止,孙哲平慢慢睁开了慵懒阖着的眼,却见叶修依然素衣而立,发带飘然,他的面前,落下的万根小针,居然没有一根近了他的身。


第六招,破。


张佳乐眸光平静地注视着叶修,双手慢慢垂下,近乎是随意地,他又将手背向前一推。刹那间,本来已经落了满地的花叶像是被赋予了灵性一般,全都飞扬而起,顺着叶修舞动旋转。


那真是一场百花齐放的盛景,叶修的身影几乎瞬间就被吞没在了那些花叶中。繁花七杀最后一招发动——


“千芳绽”。


一直站立在原地的张佳乐动了。他之所以不会因为叶修破了他前六招感到诧异,是因为之前也不是没有人做到过这一点,然而他们都无一例外就败给了第七招。


因为前六招是第七招的铺垫,也因为前六招是繁花里暗藏玄机,而这最后一招,真正危险的却不是花,而是借着繁花掩饰身形的天下至尊高手——张佳乐。


张佳乐入了这千芳中。在繁华七杀中,百花可以为他让路,让他瞧见叶修的身影,也让叶修无法瞧见他。


然而张佳乐失算了,他根本没有在这百花内看见叶修!


这毫无可能,张佳乐诧异地皱起眉,还待走近一点,却在此刻感到一阵清风徐来。他向上一望,却见那眉清目秀的俊秀少年对他一笑,被花叶打散的乌发散在肩头,倏尔间明媚而狡黠。


他手上那枝无甚特别的柳枝正擦着张佳乐的脖颈,青翠的嫩叶拂得张佳乐有些痒,在这一瞬间,心尖也仿佛被这竹叶拂过了。而少年朝他一扬下巴,终究还是露出点并不讨厌的柔软的得意来:“就准你以花障目来偷袭,还不准我有样学样了?”


第七招,破。




-拾叁-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茫茫朔漠间风沙漫天,本该了无生机,岂料无意路过的马车蹄声得得,打破了这种近乎恐怖的寂静。马车悠悠然地向着这片黄沙地的尽头走去,而驾在马车上的黑衣公子单手撑着下巴,懒懒散散地倚在骏马背上,坐没坐相,不时百无聊赖地挥动一下马鞭。


不过他的马鞭不是打在马身上,而是抽在黄沙上——这祖宗把藏在黄沙下伺机而动的毒蛇和毒蝎当作地鼠在打。


叶修自进了沙漠便将一身白衣换成了黑衣,美其名曰:经脏。事实上,他要是不主动招惹这群毒物,把人家好端端的巢穴抽得黄沙四溅,他的衣服是无论如何也脏不了的。


“还行进半个时辰便到漠北燕都了,白虎营驻扎于此,前线拉长到燕口关。那里是漠北第一大关,也是我荣曜王朝的西北角。”撩开帘子的青年生得唇红齿白,看见叶修还在继续这打地鼠的无聊把戏后,嘴角一抽,端方俊雅的贵公子面孔霎时龟裂,真心觉得这些毒蛇毒蝎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我说,你都打了这么久了,不累吗?”


“这是修行,叫苦叫累怎么行?”叶修一本正经,“乐乐,你不懂。”


张佳乐:“……没大没小。”


“他爱打就让他打,”眉目英俊还带着点散漫邪气的青年撩开了帘子,一只绑着绷带的手随意地靠在胸前,眯着眼睛不知是何意味地笑了声,“好歹是害人的毒物,不是活人……”


话音未落,叶修已经脚一蹬凌空飞起,忽然就朝前方而去,一路还寒光飞刃,显然是又偷拿了张佳乐的暗器。


待张佳乐叹口气接了马夫职务任劳任怨地驾着马车赶上叶修时,才发现这里有一处小小的绿洲,因被沙丘遮着且方圆不过数十尺,居然也没被他们发现。


而刚刚忽然离开的叶修正用马鞭指着一群贼匪打扮的人的天灵台,姿态带着点懒洋洋的漠然,看上去非常的嚣张。


张佳乐沉默了一会,对身边掀开帘子的孙哲平说:“得,您孙大侠可真是料事如神,果然不是毒物了,是活人。”


孙哲平:“……”


“有手有脚的大男人,学什么马贼打什么劫,”叶修面前那数十个匪贼东倒西歪地趴在地上,被叶修制服后一个个哭天喊地嚷着饶命,叶修却置之不理,正气凛然地教训匪首,“都是出来混饭吃,干什么抢别人的饭让别人无饭可吃?真那么闲,种田去啊!”


匪首被一招就横扫他们所有人的叶修吓得屁滚尿流,声音都在打哆嗦:“我…我们本来就是马贼啊,不用学的……哎哟我的爷爷诶,您慢点,这一鞭子下来小人就得脑袋开花了…”


“你们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要不是我无意发现,脑袋开花的不就是这两个过路人了?”叶修瞧了眼那两位正默默站着的“过路人”,没多在意便专心地看向涕泗横流的匪首,“说吧,你们身上沾了多少条人命了?”


“爷爷饶命,小人冤枉啊!您看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有什么商队人马路过,小人又去哪杀人越货啊!小人和这些兄弟打小在同一个村子长大,这地方种不出东西,想去都城立足又无户籍,只能做个马贼。”匪首顿时叫苦连天,“军队粮饷那是万万不能动的,小人们平日里根本就没有机会动手。今天好容易碰上个活人,刚准备第一次出山,就被爷爷您惊人的绝世武功给降服了。”


匪首看上去是真的吓坏了,面黄肌瘦的样子看上去可怜巴巴的,“爷爷您大人有大量,饶,饶了我们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张佳乐倒是没仔细听这声情并茂的哭诉,目光凝在那两个也看着他的“过路人”身上,暗自一哂,只退后一步,权当看戏了。


孙哲平也挑着眉不说话。


“这么惨?”叶修被这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控诉惊住,“那你们运气也太差了一点。”他边说边收回马鞭,好似真的要放过他们一马。


说时迟那时快,那匪首眼中凶光一闪,将一把暗藏在袖里的匕首直刺过来,叶修却完全没有反应不及的样子,笑了声左手一甩,银光乍现,四刀断四筋,匪首立时惨叫一声,血流不止,跌坐在地,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谁都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如此局面。


这时候,那神色一直古井无波的两个“过路人”才悄然踏回了刚刚下意识上前的一步。


“你,你怎么…”匪首震惊无比,舌头都在打结,“你明明已经相信了我啊,你怎么……”


“你当我傻啊,”叶修蹲下来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拿绳子绑住那一个个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马贼,对匪首放着自己无情的嘲讽,“这么个破地种不出东西又抢不了劫,你自以为在脸上涂点黄沙就叫瘦弱了,一身的膘也不知道藏藏。你要是吃得不好,哪来的油水?我之前在数百米之外就感到这地方的地底有异动,那些毒蛇毒蝎全被吓跑了,你们这群贼居然还会布阵,谁信你们是第一次出手啊?再说了,商队怎么就不能来漠北了,你编故事也用点心成吗?”


匪首压根没料到这看上去极好骗的贵家小公子这么古灵精怪,今日已经诸多不顺,想找个人质吧,人质直接就把他四肢废了——匪首心里还在叫苦不迭,叶修却已经站起来对张佳乐说:“又浪费你四把刀,真不好意思啊。”


话是这么说,他脸上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张佳乐那些零碎的小飞刃多得数不清,叶修这一路上玩得那叫个不亦乐乎,此时这没诚意的道歉一出,张佳乐简直哭笑不得。


但他没着急着去理会叶修,而是慢悠悠地对着叶修身后那两个一直没说话的人道:“堂堂白虎营统领韩文清,漠北第一圣医回春手张新杰,怎么,今日是打定主意要扮猪吃老虎?”


却见左侧年轻男子鬓若刀裁,鼻若悬胆,面容冷俊带着煞气,一身布衣都遮掩不住他自金戈铁马中炼出的铮铮英骨;而右侧男子五官俊秀,本该温和若水,奈何肤色白皙,凤眸清冷,面色淡漠,同样是布衣打扮,气质却和左边那位截然不同,就像那九天之外的谪仙无意下凡间。


这就是名镇漠北的双杰。


——韩文清与张新杰。


TBC


掐指一算,下一班鬼影都见不到的车已经在路上了(露出孩子般的微笑


夸奖昨天猜对的小朋友!回春手新杰噢,昉风神医我感觉很好猜啊,不过其实也没他太多戏份,他是个活在背景板的男人😶


评论(55)

热度(3525)

  1. 共3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